牙医的生活和故事…
牙医也疯狂！
入冬了，北方的天气四季分明，小雪的节气一到，就应是北风吹雪花飘的时节了。这几日北风已是劲吹了，雪花却没有如期而至。今天风依然清冽地吹着，多盼望暖冬啊，老天再暖和一些吧，大笔的取暖费真是个负担了。夏天和儿子在自家平台的充气游泳池里戏水时，很惬意，还是大房子好啊，平台上两米多直径的泳池放那一点也不显大，抬头看看，西边葡萄架上的青绿枝蔓已伸展开一大片了，妻在阳光斜织的绿荫下泡好一壶茶，坐在石桌边静静地看书，我搂着小儿在水中舒展地飘着，仰望蓝天白云，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取暖费物业费的支出是可观的，享受是要付出代价的，谁让你面积大呢，但老觉得委屈，毕竟我们家两大一小实际上只有晚上才住其中一间，白天和周末不怎么回家的，家里也不开伙，吃了晚饭才从妈妈家回来，早晨七点多又走了，两个假期基本上就驻扎在妈家了，我这大笔的取暖费支出得多亏呀。妻是坚持要交的，说到婆家娘家扫荡完了后是要休整的，必须要有自己的根据地。说到这我就不由得想起几年前年的冬天在自己的根据地发生的那件极其悲壮可歌可泣的英雄故事…..
多年前的年三十下午，妻那时还在银行工作，去单位上班，实际也没什么业务了，老妈张罗着年饭，爸和裴不了在外边放鞭炮，我的任务是贴春联，年年如此，新年的气氛在祥和地蔓延着，没有一丝征兆要发生什么不平凡的事，我也在悠然地研究新对联的韵脚，春联是妻单位发的印刷品，每年春节给客户派发，几天前抱回一大堆，春联，福字，小挂件，小灯笼，不一而足，挺不错的，年年有新花样。这时老妈说了一句当时觉得很普通的话：“你们家也得贴春联呀。”“不贴了，也没客人去。”“过年吗，图个喜庆，去你家大门，各屋都贴上，你看还剩这么多呢。”老妈收拾了一大袋子直塞到我手里。我穿上外衣出门，冷气袭人，不由得缩了一下脖子，路面上落叶也蜷曲了单薄的身子在风中摇曳着，我迤逦而去，那风吹得正紧。
八一花苑里的小孩很多，孩子们开心的笑容伴着喜庆的火药味让我兴奋，不时和遇到的邻居打招呼，平时见面不多，年节下就更加客气了。打开单元门，楼道里春意盎然，物业供暖很实在，我虽不常住，但也觉得缴费值了，走到顶层自家门口身上已经热了，暖气供得真不错，脑子里一闪念要不要给过年坚守岗位的门卫送瓶酒，人已进屋了。屋里更暖和，脱了外衣坐下，喘口气后先给妻打个电话，没干之前先摆一下功，“美女，我回家来贴春联了，啊，对，还有福字，什么?你买的窗花，哦，看到了，怎么这么多，一扇窗户一个，大小搭配，知道了，福字一门一个，推拉门也贴，好，还有好多小挂件，好，好，我看挂哪好，OK，拜。”领导又加了很多任务，喝口水，开战，房间多门就多，窗户也多，我快乐得象一只勤劳的小工蜂，浑然不知将要发生的事情。电话响了，妻的：“贴得不少了，对，窗花位置很端正，包你满意，对联都贴了，平台门外也贴了，没贴厕所，你当我是小白呀，挂了啊。”我擦了一把汗，屋里很热，我又跑来跑去，只好脱的只剩下贴身的秋衣裤，衣服是超人那种紧身的，可以清晰地显示我隆起的肱二头肌。我象超人一样在房间里游走忙碌着，一点也不觉得冷，我被幸福生活陶醉着。
最后一道工序了，贴完防盗门的春联福字就打道回府。手机铃响了，妻来的，问我干得怎么样了，“放心吧您呐，外瑞固德，拜。”我小心的地拿上钥匙，手机，腋下夹着一卷散发着新鲜油墨的印刷品，打开防盗门走出来，楼道和屋里还是有一定温差的，要速战速决，看好上下联，先贴一个上联，电话响了，妻的：“还有一套彩灯啊，好的，我看到了，知道，缠到楼梯扶手上，，嗯，好的。”临时任务，进屋关上门，把长长的彩灯绕在旋转的楼梯扶手上，通上电，一闪一闪亮晶晶，梦幻般的感觉，不错，小家伙看了肯定高兴。手机顺手放在沙发上，拿上钥匙，打开防盗门出来，继续贴春联，找出一特大福字贴在门中间。手机又响了，我进屋接听，还是妻：“马上就好了，你那没什么事吧，很无聊啦，想回家啦，我只能跟你聊两句，防盗门还没贴完呢就差一横批了，一会儿给你打过去，OVER。”手机扔在沙发上，喝一口水，身高不到一米七零的超人到里屋找了一个凳子，兴冲冲地走出门，就要大功告成了，当我轻轻地弯腰把凳子放在地上，正要起腰转身时，耳畔听到一奇怪的声音“呲….砰”我转过身来，愕然地望着一个深蓝色的大门巍然矗立在眼前，对联和福字鲜艳夺目地映着我失神的双眼，OH MY GOD 。我闭上眼，这是幻觉，这是幻觉，睁开双眼，门依然严丝合缝的紧闭着，这不是幻觉，超人穿着薄薄的紧身衣木然地伫立在那，尽管他有隆起的肱二头肌但两手空空，手机钥匙锁屋里了，这是真的，脑子一片空白，清空，停摆，暂停，脱线，…
我的血液好像停止了流动，隐约听到心脏在胸腔里激烈地搏动，心跳声清晰可闻，….苍天哪，大地呀，是哪位神仙姐姐给我关的门哪！….我的心情从错愕，转而震惊，懊恼，愤懑，彷徨，无奈….一时间百味杂陈，这几分钟我觉得象过了一个世纪，房门紧闭的屋里手机又响了，铃声还是那首熟悉的“得意的笑”。它欢快地唱着，我瘫软地趴在凳子上乐了，太可乐了，在一个非常特殊的日子里，一个男人穿着非常特殊的衣服，隔着门缝静静地听一首“得意的笑”。我觉得上帝肯定在坏笑着偷看我，太滑稽了，我自己都不由得笑了。
现代社会的人享受着高度发达的物质文明，同时自己也高度物化了，他离不开自来水，电，离不开钥匙手机，离不开…我傻傻的盯着自己两个光脚丫子，抱着肱二头肌想着，如果我要是生活在古代，一道柴门是不用上锁的，没有电，没有手机，我披着蓑衣，头戴斗笠，牵着我的牛回家了，根本不用出来进去的操心带没带手机钥匙这等劳什子，根本不用考虑由此而产生的可怕后果。
…我有点冷了，我是崂山道士吗？崂山道士会穿墙越壁，我不是崂山道士，我进不了门。我是超人吗?他可以飞檐走壁，而我只是穿了一件紧身衣，我进不了门。我是专业小偷吗？据说他们几分钟就搞定一个设防严密的防盗门，我只是一个善良的牙医，术业有专攻，我不是专业人士，我进不了门。“得意的笑”又欢快地响起来了，无聊的妻又要找我解闷儿了，她不知道有一个天大的解闷儿礼盒正在包装。我越来越冷，我得面对现实，解决问题。我庆幸住在顶楼，不用在过往的惊讶目光里埋头痛苦。我战战兢兢地轻拍对门老张的门，一个无神论者心中极其虔诚地祈祷万能的上帝，张哥你一定要在家呀，阿门，看在邻居的份儿上一定要在家呀，阿门，在重重的拍门声中我看到了老张家去年陈旧的对联，完了，中国人过年都找父母去了，天可怜见。思虑良久，我揣着拔凉拔凉的心一步一步挪到五楼，楼道里静悄悄毫无人息，但我迫切需要一个手机，就像摔倒的人希望一根木棍，一个无牙颌的老太太需要一全口义齿，别拿自己开心了，鼓足勇气勇敢面对吧。楼下501家也没人，我在希望有人帮忙又希望没人看见的矛盾中痛苦 煎熬。502家是有人的，因为隐约听到了客厅里的交谈声，我颤抖的食指按下了门铃，低头等待尴尬的那一刻。女主人穿着鲜艳的睡衣惊讶地看着门口的超人，所幸他的红内裤没有穿在外边，我的头脑有点混乱：“打扰了，刚才我出门贴春联，忘了拿钥匙，门不小心关了，您给我手机用一下吧，大姐。”我自己都觉得发出的声音飘渺得象外星传来的。给妻打完十万火急的电话，女主人盛情邀我到屋里坐坐，苍天哪，客厅里还有别人呢，但愿她是世界上唯一看到真相的人。女主人又热情地拿来一件厚衣让我御寒，我连回头还衣服的勇气都没有，决绝地回绝了她的好意。在她的笑意中，我飞也似的逃到了六楼家门口。
我象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蜷曲在家门口，深切体会着讲给小儿子的睡前故事。我幻想着点燃一根又一根火柴，来驱赶寒冷不安与孤独。尽力想象着一些美好的事，衣冠楚楚的舞会，华丽的时装展览，富丽堂皇的音乐会，….想象着手中一根火柴点燃，熄灭后再点燃一根，想起昨夜奇怪的梦，我赤脚走在无尽的雪地里，梦境还是有预兆的，只是我没有留意，衣装对一个文明人太重要了，…不知道点燃了第几百根火柴时，妻那熟悉的脚步声传来，把我从幻想中惊醒，“你咋才来呢！”“老公。”“我老丢人了。”“你太伟大了。”“我很自卑。”“你太可爱了。”“我很可怜。”“你太健美了。”“我很冻人。”“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没有衣，没有裳，你光着大脊梁…”“我穿着呢。”“你那泳装也叫衣服?”“可见着亲人了。”“向伟大光荣永远正确战无不胜的最可爱的人致敬。”“英雄也有落难的时候。”“你说你平时人五人六地批评我丢三拉四，办事无条理，做事无计划，没头脑，撂爪忘….”“我老年痴呆了还不行吗。”“咱们老百姓呀今儿个真高兴，…”“求你了，别唱了，我都哭了。”“哈哈，你也有今天。”“老婆，我想回家。”
总体上讲那是一个欢乐祥和的春节，虽然之后我会经常下楼后再跑上六楼看看门锁好了没有，虽然我会时不时地下意识摸一下手机钥匙还在不在，虽然有一段时间遇到楼下502的女主人我会在她那B超般的目光下如裸奔而去，但给妻带来一个特别开心的春节，且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陶冶了她锤炼了我。有一次我轻柔地拉着妻的手对她说：“我坚信我是一个纯粹的人，一个高尚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我深情地看着她的双眼“我自信是一个坚贞的好男人，就像我被关在门外激烈的心理活动时，反观我的内心，是洁白的，是害羞的，是传统的，是本分的，一个坏男人不会像我那样深感惴惴不安，他们或许会认为锁在门外是上天的神启，暗喻着他们对婚姻之外的放纵，而我会觉得如作此想，苍天在上，厚土在下，我无地自容。我不会象成龙大哥那样去犯全世界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因为我没有为邪恶发芽的道德土壤，我自觉是爱家的，对它充满了依恋，离开它会如此强烈 的不安，昭昭此心可鉴日月。”看着妻迷离的眼睛,我恳切地说：“鉴于你有一个如此可靠的男人，我觉得你应该时常奖赏他，以资鼓励，这样吧，今儿饭后厨房的活你来收拾，算是对我的奖励和鞭策，怎么样？”妻目光如炬淡然一笑：“我在想，如果在盛夏，你穿一三角裤，被锁在门外，你和502会有一个什么版本的邂逅呢？”麻辣牙医崩溃，悻悻地刷碗去了！